新年快來臨的前幾天，秦衣參加了一個節目的錄製。
所有人都沉浸在晚會的氛圍中，場外，煙花爆竹的聲音連天作響，一簇巨大的煙火在半空中炸開，絢爛的火花引得觀眾們高聲歡呼。
主持人：秦衣，快新年了，你的願望是什麼呢？
秦衣：我的願望？
秦衣的思緒被這個問題帶飛了很遠，似乎飛回了傾雲城的晴安坊，那裡有許許多多在繁華的煙樹花雪與亭臺樓閣遮掩之下、終日不見陽光、曲曲折折的暗巷，是他長大的地方。
他還記得有個冬天，天氣冷的格外難熬。
臨近快過年的時候，媽媽變得非常的忙，常常一連幾天都見不到她的影子。
不過秦衣早就已經習慣了，只能學著每天自己想辦法填飽肚子。
有天夜裡，他走進了不遠一個杳無人煙的公園，公園裡的亭子裡放著一個食盆，裡面有一些餅和果子。
那些餅乾是給小鹿吃的鹿餅，沒有什麼味道，卻能填飽他的胃。
後來，樹叢裡走出一隻小鹿，睜著雙濕潤的大眼睛好奇地打量他。
秦衣把手中的餅遞給它，它嚼了兩口就放下了，眼睛還打量著他手裡的那把果子。
秦衣剝開果子堅硬的外殼，喂了小鹿一顆果子，自己也吃了一個。
果子很甜，但沾著沒剝掉的酸澀外衣和不小心被果殼劃傷了的傷口滲出的血跡，味道卻變得有些古怪。
小鹿親昵地蹭了蹭秦衣，乖乖趴下，把頭靠了過來，似乎並不怕人。
秦衣：是因為我和你吃了一樣的東西，你把我當作同類嗎？
秦衣：我聽別人說，鹿可以幫人實現願望，向你許願的話，願望會實現嗎？
秦衣：嗯，我的願望是……新年快到了，希望能有新衣服穿，這樣可以嗎？
小鹿的皮毛很暖，在那個寒冷的冬天顯得非常珍貴。
秦衣靠在小鹿的身上，不知不覺地就睡著了。
那之後，他在路上遇到了一個人，自稱是設計師，是設計衣服的人。
他看起來很沮喪，卻在見到秦衣以後，將提著的袋子裡裝的衣服送給了他，並看著他穿上。
衣服上繡著潔白無瑕的杜若花，飛雪之中，一時分不清是落下的雪，還是開在衣服上的花。
自那時候起，秦衣開始想著要成為一個設計師。
那天，秦衣穿著新衣服，帶著來自那名設計師送的點心，去了公園，和小鹿分享自己的喜悅。
他還許了幾個其他的願望，然後抱著小鹿，呢喃著，睡著了。
秦衣：希望……欺負我們的人都得到報應。
秦衣：我……是不是不該許這樣的願望？
秦衣：那希望以後都不會餓肚子，媽媽每天都回來。
秦衣：希望……接下來都別再下雪了，冬天快點過去吧。
但媽媽還是沒有回來，秦衣也沒有可以吃的食物，於是只能偷偷去晴安坊棚戶區的廚房裡拿。
然而，這一次，他的運氣似乎沒有那麼好。
一頓毒打以後，剛穿上的新衣服又變髒了，傷口被冷風一吹，痛得像刀子劃在身上。
幾天前願望成真的事，遙遠得就像一個夢。
那時一陣寒風吹過，像是吹醒了這個夢。
秦衣：好冷……小鹿會不會也很冷？
天上還下著雪，凜冬的公園裡空無一人。小鹿蜷縮在林蔭角落裡，看見秦衣走來，親昵地蹭了蹭他。
秦衣：小鹿，我還摘到了一點果子，我們一起吃吧。
小鹿依偎著他，吃掉了果子，溫暖的舌頭舔了舔他的掌心。
秦衣：小鹿，其他的願望沒有實現沒關係。快要過年了，我只希望，媽媽能回來陪我過年，我不想再一個人過年了。
然而，這樣一個看起來太小太小的心願，到最終也都沒有實現。
再後來，發生了很多事情以後，秦衣穿著那件繡著杜若的衣服，告別了小鹿，離開了晴安坊，去了琴江。
衣服上的杜若花沒有香味，但那種溫暖的感覺，卻彌漫到了今天，是秦衣在冬日裡所感受到的、少有的溫暖。
晚會結束了。
秦衣拒絕了工作人員將他送回去的建議，一個人去了那個已經改名為鹿苑的公園。
他再一次被果子厚厚的果殼劃傷了手。
果子還是很甜，卻沾著沒剝乾淨的酸澀外衣，和傷口的一點血。
甜味因此變得古怪，但和記憶裡的很像。
